土家寨里过“赶年"

    “春雪满空来，触处是花开，不知园里树，若个是真梅”。瑞雪飘飘间，春节来临了。
    春来忙田，腊来忙年。一进入腊月，土家寨子家家户户舂碓、推磨、打粑粑、弄柴火，一番忙碌景象。这时不拘走到哪家，只见炒米满箩，腊肉满枋，甜酒满坛，粑粑满缸。老土家说：一年忙到头，就为这几天：腊月二十三，送司命爷爷上天；腊月二十四，土家过小年；腊月二十六，家家推豆腐；腊月二十七，户户爆炒米；腊月二十八，杀鸡杀鸭打粑粑；腊月二十九，家中样样有。年货办齐，就等过年。人家过腊月三十，土家人过二十九；别人过二十九，土家就过二十八，反正往前赶一天，故而叫过“赶年”。
    过年这天，亲人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要赶回团年，俗话说：“麻雀电有个三十夜”。也有滞留远方的游子，除夕之日，倍觉感伤的，就作诗遣怀：“千里登楼望故乡，江天暮雪路茫茫；遥知堂上屠苏酒，遍酌家人少一觞。”
    团年前，长者先用蒸盆将煮熟的整猪头供在神龛前，再斟八杯酒、盛八碗饭，搁上筷子，然后燃香化纸，小娃们磕头拜五方，这叫“吊饭”，又叫敬祖先；然后，持酒菜香烛至亲人坟头奠酒焚香化纸，渭“送亮”。半夜过后，大人叫醒正在梦中的娃儿，一家人围着丰盛的席面开始团年了。团年时，要关门闭户，最忌讳外人闯人。如此合家且饮且吃，通宵达旦。
    相传，明朝嘉靖三十三年腊月(公元1554年)，朝廷征调湘西土司兵抗倭寇(日本)，正赶上年关，但军令如山倒，土司王就下令提前一天过年。因为时间紧，家家户户只好切砣子肉，蒸甑子饭，斟大碗酒，猪肉、豆腐、萝卜一锅煮，俗名“合菜”，时下流行的“三下锅”，即是合菜之遗风。过年后，张家界的茅岗、桑植以及永顺、保靖、容美(今湖北鹤峰、来凤)、酉阳等土司，浩浩荡荡，开赴前线，经过先后三年浴血苦战，终于将倭寇赶出国门，明世宗钦赐匾额，上书“东南战功第一”。此后，土家族人民为纪念先烈们的战绩，每年都提前在腊月二十九夜里过大年。旧志记载说：“于十二月二十九日大犒将士，除夕，倭不备，遂大捷。后人沿之，遂成家风。”
    有道是，“三十的火，十五的灯”。三十夜家家户户必须在火坑中烧一个很粗的干树蔸，合家围火而坐，一边吃炒米糖果瓜子板粟蕃薯片，一边天上地下海侃神聊，气氛温馨祥和。火要永远地旺，火旺人财旺，故土家人崇拜火，旺火要一直烧到天亮，这叫“坐年成”。待山寨雄鸡第一声啼鸣，全家立起，把门打开，由长者高声念唱开财门词：“财门大大开，金银财宝滚进来；堂屋四个角，金银财宝簸箕撮；堂屋四四方，金银财宝堆满仓。”与此同时，由一人迅速点燃炮竹——看谁抢在第一个开门放炮竹，于是，在一瞬间，整个山寨沸腾了……旧志载：“正月正旦鸡鸣爆竹，谓之接年。”土民又叫“抢年”。
    正月初一讲究更多，先是趁天明抱柴进屋，意取“进财”(柴、财谐音)；初一早晨妇女可睡早床，男人不得催叫；起床后，合家向长辈磕头拜年，新媳妇筛炒米茶、蛋茶，长辈自然给打发；初一不串门，亲友相逢拱手为礼，口称“拜年”或“恭喜发财”。土家竹枝词记日：“元旦开门花纸钱，红灯绿酒出朝天；还家意似初客到，各自相呼请拜年。”正月初三以前，禁到井汲水，亦不向门外泼水扫地，是怕家财外流；初一不向别人讨帐借东西；除夕缚纸钱一束，上书门神财钱等语，设座供奉，至正月初三焚之，谓烧门神纸；从除夕至十五，禁讲粗鄙不吉利的话……有的山寨，还保留有趣的给果木喂年饭以及给牛煮饭过年、给牛拜年的古俗。
    乡俗有约：初一拜家门，初二拜丈人。从初二开始，就是出行拜年的日子了。乡邻互拜，亲友互拜，山路上随处可见穿红着绿的拜年者，即使陌路人，彼此也彬彬有礼道声托福。竹枝词日：“乡邻元日各家门，揖拜殷勤不惮烦；记得昨宵曾会面，今朝偏要叙寒喧。”乡里有仇家一拜便前嫌尽释、和好如初的，足见拜年还是一种精神文明的活动。